本帖最后由 happytree1211 于 2023-7-30 13:51 编辑
第一章修练西黄山 我还活着,我是水族部落的最后一个巫。 在火族的一座偏远而精致的阁楼里,它的首领此时就站在我的身边,他是一个魁梧的年轻人,有着火族标志性的火红的头发。面对他时,我总是沉默不语,紧闭的嘴唇从没有张开过,我不看他,只看云,看树,看树上的鸟儿和猴子,其实在我看的时候,又仿佛什么也没看到,我知道我永远不可能离开这里。除非我归顺他。 他指着深邃的天空告诉我他的名字——奥宇。他的眼睛有一种火焰的光芒。 我没有回答,看向晴空,天空飞过一只飞鸟。可是我水族沁河边上的雎鸠么? 他就站在我的身边,直到又是夕阳西沉。一片暮光映照在丛林的树影上。想想当年我们在河边看弯弯的大河上,夕阳西落的场景,姑娘们和小伙子们唱起渔歌,是多么快乐和自由啊! “你永远不能离开!除非你们的人投降,归顺火国!”这是他留下的话。 我不想成为他的俘虏,但是确实我的氏族被整个攻下了,但是,即使是如此,水族,都没有人想成为奴隶,哪怕是最傲最贵的奴,也深知为奴的命运是最不堪的。 他使我想起我们部落银河水军的首领淇奥。淇奥有我们水族伙伴中最坚硬的弓,最快的猎刀,他是我们水族最勇敢的男子,也是让我最倾慕的朋友。 淇奥是我的好朋友,从小就是。他比我大两岁,照顾一个聪明的小姑娘,对于一个英武的少年,不是什么难事,所以经常摘些野果和打猎些小动物给我吃,有时还搜寻来好看的羽毛和皮毛。 那一年,我14岁了,就在生日之前,他答应我,要送给我一条五彩的羽毛发带。于是他去了凤凰坡,我们水族有一个传说,据说曾经凤凰坡是有凤凰飞舞的地方,尤其是日暮时分,当彩霞照耀着树林和山坡,那里一片耀眼夺目,犹如传说中凤凰的羽毛。据说老酋长就曾经去凤凰坡找到了凤凰羽,送给了最美的青越姑姑,右刚哥哥也曾经去过凤凰坡,收集到五彩凤凰羽送给了美誓阿姊,也有一些一起去搜罗彩羽的哥哥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五彩凤凰羽发带是极为珍贵的,是大家放在心中最为宝贵的事物,不仅代表美丽,更代表勇武、爱情,甚至还代表一种真正的成年礼。 淇澳走进我的屋棚,他在一条粗大紫藤的吊床上躺进去,紫藤吊床在屋里晃悠悠的,淇澳安闲的样子似乎一直就在这里刚刚睡醒。只听他说:“你知道么,凤凰坡有神奇的翼龙——右刚哥哥说——这种鸟会喷火,与五彩凤凰羽同样珍贵的白毫就长在翼龙脖子上。”我一听,非常好奇地问:“你说的翼龙就是凤凰么?”“不,并不是,右刚哥哥说,凤凰是凤凰,翼龙是翼龙,凤凰比翼龙要小一点点,那些老巫们都说在我们这里曾经栖息非常多的凤凰鸟,但是翼龙来了以后就隐蔽起来了……”“隐蔽在哪儿?”我问。淇奥接着说:“隐蔽在凤凰坡高处而又最隐秘的地方——一座大岩石的崖台底下。”“淇奥哥哥,你要去么?”“一定要去,我日夜期盼这一天呢。”“淇奥哥哥,你回不来了怎么办?”“不,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我回来就送给你翼龙毛和凤凰羽做的五彩发带。”……
当淇澳在阳光下把五彩发带送给我的时候,身旁的伙伴和叔叔婶婶放下了手里的渔网,“那是什么在发光啊?”大家惊奇着,不由说道。“给你,好看!”淇澳说,我看到他的手臂和小腿的伤口的鲜血已经流到了地上,他的血比拿五彩的凤凰发带还要刺我的眼睛!我哭了。拿出药水给他涂上,并把女萝婆婆教我制成的药丸,给他服下去。 是的,我们是朋友,但是今后就不一样了,我收下了淇奥哥哥送我的五彩发带,以后我就是他一个人的唯一的意中人了。 我本是女萝妈妈身边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巫,现在在族群里却变得惹人注目。 淇奥已经在一场水族的军事大比武中成为冠军。他17岁了,有着惊人的膂力,长着异于常人的紫色眸子。他和我约定,要在比武中打败所有人。 在比武中,他拉开了300石的弓,射中了天上飞过的金雕,亲手搬倒了一头三岁的青牛。在水中更是如翻江蛟龙一般,把水军大首领辛奇的一块玉佩从水底捞了上来。众人的喝彩声中,美丽的少女们投来崇拜和热辣的目光。 比武进行了七天七夜,而那些天,我恰好被女萝妈妈差遣到丛林深处闭关,参悟通灵天地的秘诀。但是在修行中,我的功法由于意念操控过度用力,我出现了走火入魔的症状,眼前出现了幻境,我仿佛走在密林之间,然后掉进了一个无比巨大的坑洞,我挣扎着想要把沉重的躯壳脱离这个阴暗潮湿满布网罟的地方,忽然眼前出现了发光的五彩树,我一下子晕了过去。 当我在丛林深处走出来,我带着一种严重的抑郁。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着,我不知道自己的灵魂在哪里?有一个声音经常在我的耳边说:“为什么是你?”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是我。走过比武散去的人群,我像是一枚缥缈的影子。一个少年在阳光下伸展着双臂欢呼,他奔向了我,我却转开身,走向了巫师女萝妈妈的小屋。 当我把我参悟的迷惘告诉了她。女萝妈妈叫着我的名字:“溱盈!我的盈儿!”她带着一种喜悦也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告诫,跟我说:“你16岁了,今天我要告诉你,祭祀和舞蹈,都是为了找到我们永恒的灵魂和伟大的家园。祭祀是众人礼节的仪式,舞蹈是自己体魄的仪式,都是诚于内而形于外,都是为了沟通天人,从今天开始,我没有什么可教给你的了,你现在去西皇之山,那里丛林遍布,藤萝如海,有很多麋、鹿和㸲牛。在那里,你可以学会把自己交给自然。学会参悟天地机枢。” 带着女萝妈妈的叮嘱,我一个人赶往西黄山,并在那里安顿了下来。所幸那里都是温顺的野兽,我可以喝鹿奶、采野果、食鸟蛋和野菜为生。只是一个人的日子里,我的眼睛总是忍不住向着大河的方向眺望,那里才是生我养我的故园。 一个人的时候,我并没有学会太多,除了让自己在这里生存下来。有时候我也跳起舞蹈,对着树,成群的麋和鹿,我跟着它们的枝条随着风儿舞蹈,我模仿着野鹿在春天的欢跳,我感觉到万物向着阳光生长,我的脚踏在大地上,脚下是深深的树根和无边广阔的褐色土壤。我有时会听到喃喃的一声声的密语,那是没有人懂得的歌曲。当我跳舞,当我唱歌,它们就会在我的心头,在我的耳边响起;有时候风来,有时候雨来,有时候鹿来,我渐渐学会了迎风观月,逢雨望云。直到有一天,当我舞蹈结束,歌声结束,我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和空灵。闭上眼睛,想要再次听到那种声音,但是却非常宁静,花在开,树在摇,鸟在叫,我入静观象,我听到的是来自故园的呼唤。于是我决定顺着那条大河,走回我的故园九州之沚。 那一天,我正在山涧的小溪掬水喝。听到远处传来犬吠的声音,然后一头巨大的野彘出现在我的面前,身上已被插了几支箭矢,正有无穷的怒气和凶狂。那野彘朝我冲过来。 我于是定在那里。我看到了伤害、怒气和凶狂,也看到了生命的流逝,我感到一种巨大的悲伤。忽然野彘停在我的跟前,噗噗地喘着粗气。这时一个颀长的身影从天而降,用一支锋利的匕首狠狠插入了野彘的喉咙,瞬间鲜血喷出,野彘倒地而亡。 这个人站起身,走到我的面前,对我说:“幸亏你很镇静。要不然你会血肉模糊的。现在没事了。” 原来这是一次火族族群的狩猎野围,众人在密林里射中一只巨大的野彘,野彘带着浑身的箭矢在树林和山涧里飞奔,又冲向围猎的武士,突破包围之后,就来到了这个山涧,众人正在发愁怎么找到野彘,发现野彘冲向了我,在千钧一发之际,野彘居然停下来。最为眼疾手快的武士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于是毙了这头野兽。 我看着眼前的少年,英武不凡,她使我想到了淇奥哥哥。我对他说:“你是谁?”他正俯身和几个帮手扛起野彘,身边的武士们都笑着对我说:“这是火族的未来统领,他叫奥宇。” 我想着淇奥,也想起了我们家乡的歌,于是我唱了出来:“大河弯弯,有匪君子,气象宽和;大河如金,有匪君子,风骨高贵;大河滔滔,有匪君子,勇武其人。” 奥宇和武士们带着我走进了他们的营地。就算是谢谢吧,我把身上带的野果干分给大家。武士们有的看着我,似乎想要认出我是自家的妹妹。他们中有一位说起来:“这不是水族小巫女的打扮么?黑发如漆,腰肢轻软,束发彩带……咦?身边这么一只怪模怪样的小兽,是鹿么?”我告诉他,我的名字是溱盈。这头小兽,是一头小麋,名字叫“西西”,我们从西黄山回来的。 奥宇嘴上噙着一支叶柄,躺在族群营地附近一棵大树杈上,另外一群少年在演习武术。远处是几个老军士在阳光下切割肉食。只听刚才那位武士说:“既然来到了这里,要不要再走一程,跟我们到火族忘忧谷吧。一起去见识见识我们火族的强大吧——那才是这世上的天堂呢!。”我摇了摇头,提起了自己的背囊,走到了奥宇面前——“这么快要说‘告辞’了。欢迎来水族九州之沚,但愿我们是朋友,不是敌人。”
《巫第二章回到石屋》
大陆一点点在延伸,周围的空气变得越来越湿润,山崖上的鸟萝藤蔓密布,神奇色彩的蘑菇长得像是一只只小肥猫。树木晃动着树枝,树叶在头上摇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迷醉的甜香。据说,在火族人看来,这甜香乃是一种毒香,可是只有水族人是知道,我们天生体质离不开这种香,这是九州之沚才有的雾障,也是这层层雾障,抵挡着陌生的一切。我呼吸着这里甜香的空气,感到无比的舒适和自由。
正向东方前进,只见前方越来越近地看到水光,我知道九州之沚近了。然后就看到了一座巨大的椭圆的整个石头,我知道那石头屋子里面还密密匝匝地套着深洞,外面盖着屋子只是为了掩饰这座大石。
“站住别动!你是谁?”一个水族精壮青年手里握着一把梭矛,疾言厉色地面对着我喝道。我定睛看着他,眼前的武士脸庞有些熟悉,一双圆滚滚的褐色眼珠子,衬着脖颈间戴着鱼骨的链子,,鱼骨五颜六色的以棕褐色居多,煞是好看。我说:“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可知道你是谁?”我微微一笑,蹲下揽着我的小麋子说:“西西,你看这个就是青华哥哥。”然后,我走上前去,把自己散着的头发扎成一条马尾,“你——看。”就这样我带着西西回到了九州之沚。
夜晚时分,天上圆圆的月亮清亮地照耀着我们,让我们感觉到身体都通透起来了,眼前树林和远山融为一色,在黑暗中,我仿佛感觉到自己和自己在一起,又仿佛感觉到水族人和水族人在一起,又仿佛感到每个人和每个人在一起。是的,但是我不是自己和自己在一起。我的身边正是我们水族人的充满着勃勃生机的整个部落。
女萝婆婆静静地站在栏杆前,她总是在白天注目树林和远山,夜晚就望着月亮,迎着月色散落的光芒,她有时会唱起水族部落的歌谣,“月亮汪汪,月亮光光,月亮照耀,我的家乡;月亮汪汪,月亮光光,月亮照进,我的梦乡。”这歌谣是古老的,由一代又一代的女巫们传唱。女萝婆婆告诉我,那还是18年前,就在水岸上飘来一个木盆,里面就是你,是一个根本不知道人世为何的女婴,木盆里留着血迹的衣带,衣带上面写着:我和我的妻子在天留国自由相爱,但是妻子遭人嫉恨,已遭暗害,我独自带着孩子,痛惜之至,无暇他顾,同族人觑我暗弱,谋夺地位,想我在氏族争斗中,必被敌人所杀,惟求活此一女,万求护佑幸甚。
当女萝婆婆把这一切告诉我的时候,我才知道,水族人之外还有天留人,天留人才是我的根,而我的父母都遭遇惨祸,唯独我被水族人养大活了下来。女萝婆婆说,天留人是一个北方的民族,他们生活在冰封雪冻的地方,那里的人一年只有两季,一个是冬季,一个是为度过冬季做准备的季节。一个小女孩问女萝婆婆:“婆婆,那里有多冷呀?”女萝婆婆点着她的小鼻子说:“那里的冬天水都成了冰疙瘩,河水一冻十多米深,满天飞的都是白白的雪,路上的人呀,都冻没了小鼻子!”
女萝婆婆接着说:他们在春夏秋三季,把自己的牛羊喂养的肥美,也种植和收割稻谷入仓、采摘和收获果实。天留人有三大姓,国姓萧,后族姓彭,叔族姓李。萧族人是人数最多的氏族,对国家也最忠诚;后族世代与萧族为亲,是萧族最有力的支持者;叔族人是一支升腾起来的部落,与萧族后族示好,在部落资产来说,经过近些年的发展,与后族不相上下。
我静静地听着女萝婆婆的讲述,仿佛听的故事就发生在身边,又仿佛很遥远,仿佛就发生在我的身上,又仿佛与我毫不相干。我知道我可能就是在天留国冰雪季生下的,又可能从它短暂的三季里度过自己的满月,在这样严酷的生存都很艰难的国度里,人们还是在表面的和平与礼让的繁文缛节里暴露出凶恶的獠牙,我的父母有什么错,却遭受了部族的凶杀,而我又本应该是谁?父母留下的衣带血迹斑斑,这上面的血腥就是源自我的父母,本是我的生命的根源!
女萝婆婆看着珠泪满面的我,温柔地说:“孩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点了点头。我知道自从跟着女萝婆婆学习,学习做一个巫,从认识药草、唱歌、舞蹈还有念咒语开始,我就注定了会以自己的方式去面对和处理我的过去、我的现在。而现在的我,渐渐成了女萝婆婆的骄傲和珍宝,至于未来,就让它自然地来吧。
女萝婆婆接着说,天留人本来逐水草而居过着辛劳而自由的日子,不过也是早十八年前,天留内部发生了一场很激烈的斗争,损失了大批大批的精英,眼看着部落的大旗已经摇摇欲坠,这种局面很快被虎视眈眈的火族抓住机会,大举进攻,消灭了萧、彭、叔三姓,转而扶持刚刚被火族吞并的南方部落孜足族权贵,来此执掌政权,幸存的天留人和孜足人成为戴锁的奴隶。现在正在升腾的火族已成了与水族对峙的一方霸主。
火族是一个强大的部落,目前在神州大陆上,已经仅存水族和火族两大部落。火族曾经和水族世代交好,两不干涉,毕竟神州大地的地域太辽阔了。但是有一年,火族大首领的女人在凤凰山产下了一个男婴,这个男婴又成了火族史上最英明强大的王,他规定这里是火族部落的领地,他们在树上和岩石上刻下了自己部族的图腾,火焰中的飞鸟,从此这里是他们的神山。在这片土地上,有神州大陆最茂密的山林和最陡峭的山崖。只有火族人才懂得在这里如何生存。所有的火族人都在说,要让有森林土壤岩石覆盖的地方都踩在火族人的脚下。
听着女萝婆婆对我说的身世与九州形势,我听得很认真。在我心里,我的记忆全都被水族的充实而快乐的生活占满了。十几年的水族生活,对水族的热爱,已经不是一种自生的天然的情愫,我对水族的热爱,对族群的归属感,早就冲淡了悲惨的身世,使我更加忠于我们的族群。
就在第二天,女萝婆婆在石屋之下,为我举行了“归神”的典礼,她向四方神祇呼唤我的名字,带着平静、带着吉祥、带着力量、带着智慧,归来兮!归来兮!我和姐妹们戴着花冠,在石屋边的水岸上踩着石头唱歌、跳舞;大叔们、大婶们和小伙子们在一起欢呼!
典礼结束后,女萝婆婆回到了她的树屋。这一天,水族的大首领华菁突然造访了女萝婆婆,和她密谈了半天。
他告诉她:“火族要进攻我们了。”语气随便,但表情很严肃。“出去交换咸鱼和铁货的前哨探子们回来,说,火族在焚烧茂密的山林,他们口头的目标是山里的矿石但其实真正的目标是我们九州之沚的大岩屋——水族人的大本营。”
“准备突袭,用他们擅长的火攻。”
“水族和火族已经势不两立了。能够在这片大陆生存的只能有一个。”华菁首领痛惜地说道。
女萝望着阁楼下清澈的水流,细心地牵起华菁有力的手,向他传递着特有的宽和平静。两个人目光对视,然后一起望向了远处。只觉得眼前浮过往日经历的一幕幕,年少时洪水导致的水线暴涨曾经使舟船几乎损失殆尽,中年时遭遇了水荇菜的大减产,以及水中浊湿侵入体肤的瘟疫流行……但是两个人都没有退缩和绝望。华菁坚毅地说:“火族只是一群旱鸭子,赢得胜利的一定是我们!”
女萝静静地说:“人文不改,江山依旧。”
在众位部落尊长参加的参谋会议上,掌管前哨探查消息的将领飞雨对大家说:
“目前情况有变!火族仗着他们擅于用火和冶炼矿石的技术,已经在通向水族的森林里,砍树放火,大肆破坏我们的保护树林,再前进三十里,就会直接与我们正面对抗。”
座椅上的众人议论纷纷:“想要继续从前两不相犯的局势,是不可能了。”
“怕他作甚!只要我们谙熟水性,我们就是这片水域的王。”
看着众人望向自己,淇奥的老师莫奈声若洪钟地说起来。这是位掌管着水族部落水军的训练,身材健硕,眼神明亮,爱唱雄壮的水军军歌的,在水中就会犹如蛟龙的大力士。
莫奈说道:“是啊,神州大陆上,九大河道,还有哪个部落能有水族更熟悉水性呢?然而毕竟要面临战斗,一向惯于使风弄水的水族,和一步步在山野间奔跑攀爬的火族,势必有一战,这一战,决定哪个部落的高下,成者王侯败者贼,此战必有胜败。要说怕,哦,我倒是有点怕,我怕这仗打不到一块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莫奈头领的话引起了大家爽朗痛快的笑声。
“水族一向并不逞勇,并不好斗,也不好战,光有信心怎么行?这胜败的结果,不知道水族该怎样承受呢?”大首领华菁此时一声不语,心情颇为沉重。
在大首领华菁的带领下,所有人都动员起来了。成年的男人们在伐木,打造坚固的战船。男孩子们则在我们驻留的每一个小洲的水里布放大量的水蒺藜。女人们在各处传递着口信,并忙着采摘贮存水菜和捕捞晾晒鲜鱼。
即将到来的战斗使每一个人都兴奋。人们快速而隐秘地交谈,议论着即将到来的战斗。
《巫第三章水族败战》 十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火族的进攻线一直都没有迹象再向前纵深。
在水族这边,有几个20出头的小伙子们在他们媳妇的怂恿下开始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这几个女子容貌陌生,都是小伙子在森林外头“捡”回族里的,来到族里后也很适应这里的生活,还陆续生了孩子。森林里使人容易晕倒的甜香并没有对她们起作用。 这些日子,人们忙碌的身体和警惕的精神,着实有些劳累,就在人们开始舞蹈和欢歌,开始放松警惕之后,火族在一个月朗星稀的深夜,在那几个女人的协助之下,对我们的寨子实行了突袭,无数的松油火把点燃了战船渔船、还有石屋之前搭好的掩体。
我们的财产全部损失。水军大量被杀戮。大首领华菁羞愤自杀。莫奈将军临危把象征首领权力的一块玉珏交给了淇澳。存活下来的成年男子被遣送到深山做奴隶终身在皮鞭下挖掘矿石。
我们男孩女孩们被关到一个遥远的寨子修陵寝。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山谷。当我们被驱赶着来到这里,我发现两侧的山脉伸展着挺拔向上,在密林的掩映下末端仿佛是连在了一起,上方拱起一轮正午的太阳。望向四周,周围深林蔽日,能听到猿猴凄厉的叫声,隐隐仿佛还能听到虎啸。
果然走进了谷口以后,就见前方是一片开阔地,有四只硕大的老虎就在里面游荡!它们骨架硕大,前爪趴住地面,尾巴摇摇,虎威凛凛。但是看它们之间并无争斗的迹象,远不似山林中的带着桀骜之气,虽然八只虎目圆溜溜地望向我们,嘴巴里吼出震慑人心的叫声,但是我明白它们不过是经人豢养长大,地盘只在这方圆之间,我就转过了头。
我想起女萝婆婆教我的最基本的功夫——钓鱼,如果以肥肉诱之向上,内制铁钩,就可以像钓鱼一样,把它们死死地钓起来,我,我们,就可以逃走。
但是我想简单了,这些老虎平时就是在高处悬肉喂食,而且看着这四只老虎,都不是很肥头大耳的样子,它们被关在这里,就是为了防止我们逃跑,这一箭之地,四虎当关,当真是我们有可能成为它们的食物的。我可不想这样白白地落入虎口而死啊!
忽然想起钓鱼那天女萝婆婆说:“无论敌人显得多么强大或者渺小,他们都有致命的弱点。” “你看这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是何等自在,但是它看见了鱼饵,还是争先去咬钩的,就是因为它以为咬钩没事,它以为是有肉可吃,它以为它是安全的。所以呀,小小的欲望可以使鱼昏了头。而生命的存在不就是一堆欲望么?欲望是命中最大的漏洞,溱儿,人最不能自以为是啊!” 我领悟到:“欲望被满足的时候,人会自恋;欲望不被满足,人会铤而走险。”我在心中默默念诵:“无论敌人显得多么强大或者渺小,他们都有致命的弱点。”我觉得我们的水国还有生的希望,开心地笑了。
身旁押解着我的是一个火族青年,戴着火红的头冠,也佩戴着锋利的猎刀。看着我微笑了,竟然浑身抖了抖。
夜晚。奴隶营地传来歌声。“我们是河边一枚枚复仇的芦苇,总会在夜晚、唱出凄美的天籁。”水族人爱唱擅唱是闻名九洲的。
我们原来被送到这里是来建筑一个巨大的坟墓的。据说是为当今火族最英明强大的君主而修,以显示他的赫赫功绩。但是这里布局太大了。整个绵延数千米的山石需要被挖空,然后再填充山谷,这绝不是一代人可以完成的事。
我的存在,似乎可有可无,因为火族人没有要求我干任何工作,而且我住在一个精美的阁楼里,而不是奴隶营。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火族人的阴谋,要让我与自己的族人离心离德。
他们当然都不会忘记,我也不会忘记,我是水族最有威望的巫女的承钵者。
我只记得我的阁楼边有无数的凤凰花和紫藤花,看着细致精美如丝的凤凰花瓣,还有一串串在风中摇摆着的紫藤花瓣,我默默地祈祷,陷入了沉思。
所有在这个山谷里的人都失去了自由活着的可能,尤其是奴隶们只能被逼迫着干繁重的体力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死亡;我们想反抗,确实所有人都不甘心被奴役,但是火族人把水族奴隶分成五等,最高者我,可以被允许在监视下自由行动,另有一层人负责一些使用脑力的算账工作,并不会太累,还有肉吃;再有一层人是管理者,他们负责执行火族人的指令,组织和指导奴隶干活,要求奴隶遵照看守的要求;再有就是只干活必须盲从的奴隶了。这四层级的人等,活活把我们曾经的一群伙伴变成了互相不满又无奈的冤种。
我们的机会能在哪里?我们在修陵寝,我们是俘虏,但是不甘心为奴隶,我们也是创造者,我们还是一个集体,对!我们是劳动者,创造者,我们还是一个集体,应该在这个空壳里创造自己的根据地,我们得耐心,得齐心,我们不用以命相搏。
天黑了,我找到淇澳,跟淇澳说了我的想法,在失败之中寻找胜利的机会,我们可以让他们听从我的建议,去制造一个密林,里面可以养殖,也可以种果、种菜,在其间布满机关,既能改善食物,又能藏身。
可以藏身,可以补给。光明正大的理由,火族人同意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继续默不作声地劳动,劳动,勤勤恳恳地劳动。似乎已经忘记了有一天我们要从那四只老虎的通道逃出去。但是我从未忘记,我想我的族人也从未忘记。淇奥的身影就在我的眼前,虽然他不在我的身边,我也不在他的身边,但是,这都不重要,从小水族人就知道彼此都担负着一个使命,这个使命从不曾改变——勇敢突破限制,创造使生命获得自由。 于是八卦林就这样产生了。我们按照水族古老的智慧,在这片林子里,周围暗布陷阱和滚石机关,让每一棵树都有它的作用,每一棵树都暗藏玄机。林木以8棵一组两两交错而种,使得林子像是一个大迷宫套着小迷宫,林子分八个入口,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只有从正东“生门”进入,往西南“休门”走出,复从正北“开门”进入,沿途顺着李子树往前走,方能真正走出。一般人或者野兽进了这个林子,只会晕头转向不知所以,犹如撞进了一个天然的牢笼。
我们破局成功,有了这个根据地,大家就可以获得相对的自由和自主。因为这片八卦林完全使用了水族智慧。不知今后还要让我们这些水族少年经历怎样的严酷和考验呢?
|